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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抬手嗅了嗅,鼻腔立刻一阵反胃。
“殿下?”阿芜察觉她神情不对,忙上前。
“……我觉得脏。”姜宛辞声音极轻,却透着一种几近哀求的疲惫。“阿芜我想洗澡。”
她缓缓站起,身子摇了摇,像一株风中将折的花。
阿芜慌忙去打水。
铜盆里热气升腾,映出两人的影。
姜宛辞看着那水,忽觉眼前恍惚。
水色清澈,初时映着她自己的影——眉眼仍是那样,可那人面露麻木。
她怔怔地看着,仿佛那倒影并非她,而是另一个陌生的人。
水面轻轻荡开,一圈一圈的波纹模糊了她的形貌。
在那涟漪深处,忽然浮起几张脸——
云珠的笑容,丹霞弯着眉的神情,青桃慌乱跑来的脚步声,还有绮雪端着茶盏的小心模样。她们的影在水里一闪,又被波纹吞没。
姜宛辞怔怔地伸出手,指尖入水。那温度热得烫骨,却烫不醒她。
她抬起手,掌心在微微发抖——像是要把什么洗掉,又像是要抓住那逝去的一切。
那些人,几天前还在她身侧说笑,如今却只剩一片沉默的水光。她忽然分不清自己是在洗手,还是在为他们拭去血。
热水的气息混着木盆的味道,令人窒息。她一下一下搓洗,指节泛白,直到皮肉都生疼。
水里的人影晃动不休,她看着那双眼,空洞得近乎可怕。
她忽然意识到,那些笑过的人,那些为她梳发、替她铺被的手,全都在那场大火与杀戮中被吞没,而自己竟什么都做不了。
“殿下,别——再洗就伤了!”阿芜扑上前去,几乎要将她的手从水里夺出来。
姜宛辞抬头,眼神空茫,唇色几乎褪尽:“我洗不掉了。”
她轻声说,像是在对谁呢喃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殿中静得可怕,只有热水滴落的声音在铜盆中回响。
过了好一会儿,她的唇轻轻颤动,声音细微得几乎要被蒸汽吞没——
“阿芜,我好恨。”
她低下头,泪一滴一滴砸进水里,溅起细微的热气。
“我恨他们……也恨我自己。为什么活着的,是我?为什么我还活着?”
“好阿芜,我们该怎么办啊”
阿芜再也忍不住,扑进她怀里,哭得撕心裂肺。
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啊,殿下……”
“可殿下,您不要恨自己……殿下是很好的人,奴婢知道,殿下也受了很多苦。皇上、娘娘那么疼娘娘,若是知道了,一定会心疼得不得了……”
她嚎啕着,紧紧抱着姜宛辞的腰,像是怕她也被风带走似的:“他们也是……想让殿下活着的。”
姜宛辞终于忍不住,低声啜泣。
抬手回抱住小小的阿芜。
两人相拥着哭泣,泪珠与热水交融,溅在铜盆里,轻轻荡起细碎的涟漪。
风穿过窗棂,吹灭了最后一盏灯。
昭华殿重归黑暗,只余余温在水汽里氤氲,像被燃烧过的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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