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想到明骊刚拉开门,顾清霜便匆匆出声道:你要去哪儿?
楼下。明骊解释:跟小姨她们打个招呼,顺带把你的姜糖水端上来。
我不喜欢姜。顾清霜说。
明骊温声:不喜欢也得喝些,已经熬煮上了。
顾清霜半张脸埋在真丝薄被里,没有再说话。
明骊下楼时看见顾萤带着双胞胎正准备走,一见她下来立马问顾清霜的情况。
明骊如实说了,但当大家问顾清霜发生了什么,怎么会一身水地回来时,明骊也说不上来,敷衍着揭过。
顾萤又叮嘱了明骊几句,这才带着双胞胎离开。
家里顿时就安静下来。
一晚上热闹的气氛在此时骤然降到冰点,顾雪蔷冷冽的目光徐徐望向楼上,冷声道:她这是受什么委屈了?
听起来就像要把害顾清霜落水的人给惩处了。
明骊摇头:我没有问。
嗯。顾雪蔷跟她说话时声音温和许多,我自会查,你早些休息吧。
明骊闻言眉心一跳,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顾雪蔷那张愠着薄怒的脸时又戛然而止。
明骊此时真切地意识到顾清霜就是顾雪蔷的底线。
顾雪蔷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顾清霜。
但明骊想到顾清霜刚才的状况,犹豫过后还是委婉道:母亲,霜霜是个成年人,这件事也算是她的隐私,等她想说的时候应该会跟我们讲的。
你不想让我查?顾雪蔷说:你觉得她会告诉我们?
告诉与否是她的选择。明骊不疾不徐道:但我们应该要尊重她的意愿。再说,我觉着您真的想知道,可以用些话术从她口中套答案,有什么答案比当事人口中更可靠的呢?
顾雪蔷曲指敲着桌面,富有节奏的声音像是在敲击节奏感很强的音乐,听得明骊心跳都加速了。
可她仍强装镇定。
良久,顾雪蔷问:你在教我做事?
没有。明骊态度谦逊:我只是不想看见你们的关系僵化。霜霜如今对您更亲昵了,我相信您好好问的话她会跟您说的,您无需用她不喜欢的方式来得到您想要的结果。
这话就有点得罪人了,但明骊心想既然都得罪了,不如就得罪个彻底,心念微动,话已出口:有时候更便捷的方法会得到结果,也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后果。相反,过程慢些,走得稳些,可能会变成感情的催化剂,您得到的可能不止是答案。
还用态度等等一系列微小的变化。
剩下的话明骊就没说了,再说下去就真的是在教顾雪蔷做事。
但明骊相信,顾雪蔷肯定已经明白。
顾雪蔷的沉默表达了一切。
明骊话止于此,又提醒顾雪蔷早点休息,端着女佣给熬好的姜糖水上了楼。
房间里的顾清霜还未睡着,半闭着眼睛感受着房间里微弱的光亮正在出神。
一个小时前发生的那幕还在她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地跑着,把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给抽干了。
顾清霜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像野马脱缰般发展成这样。
分明,她只是在路过住院部时偶然看见了沈梨灯,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她像是飘零的落叶,正在风中摇摇欲坠。
沈梨灯脸色苍白地瘫躺在病床上,穿着最小码的病号服都像穿了个oversize的衣服,本就骨架瘦小的她此时看起来只剩下了一副骨架。
距离顾清霜上一次见到她也才一月光景,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顾清霜在门口站了会儿,直到身后的规培生提醒她:顾医生,该去查房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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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清霜才如梦初醒,而听见顾医生三个字的沈梨灯缓缓抬起头,那双眼睛灰扑扑的,再没了往日的灵动和光彩,朝她露出个虚弱的笑。
没有跟她搭话,笑完就转头看向窗外,傍晚的光落在她肩膀,却看起来像是迟暮之人。
这反倒奇怪。
顾清霜再去查房,心里却总记着这件事。
上次沈梨灯自杀事件之后,她并没有硬着心肠一次都没去看沈梨灯,当她拎着东西去医院准备以朋友身份探望沈梨灯时,见到的却是沈初。
沈初沉着一张脸,眼神像三九寒天的冰。
顾清霜问她发生了什么,问她沈梨灯为什么要自杀。
沈初缓缓闭上眼睛,却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那天沈初没有让顾清霜再见沈梨灯,还跟顾清霜说:你早就有了新生活,就放过她吧。你们往后不会是一路的,你也别总被困在过去,走你自己的路。
顾清霜没有完全懂沈初话中之意,但从那天之后顾清霜真的再没见过沈梨灯。
如今再见,她更不理解沈初话里的意思。
顾清霜之所以敢不再见沈梨灯,是笃定在沈家,沈初会护着她,不至于让她孤立无援,像幼时那样被欺负。
却没想到,沈初没护住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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